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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评] 打工潮下的“临时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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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23 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随着打工潮的兴起,接踵而来的一个新问题是:打工虽然给农家带来了收入,改变了家庭经济贫穷面貌,但大多数打工家庭夫妇长期分居,家里孩子老人要照料,田地要耕种,很多家庭只好选择一人出去打工,一人留守在家,夫妻长期分居,如何解决孤男寡女精神上孤独寂寞、生理上的性饥渴和性心理得不到满足的问题?于是,在极个别打工族家庭中悄悄出现另一种“临时夫妻”。    这种“临时夫妻”的最大特点是不PK掉自己的配偶,而是以保全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不拆散原有家庭为道德底线,打工在外的男女或留守在家的男女与另一异性以“性伙伴”或者“临时夫妻”生活方式组建一个临时家庭,他们或暗或明的生活在一起,彼此互相照应,以此来填补由于夫妻长期分居所带来的感情生活和性需求的缺位,而当夫妻团聚时,“临时夫妻”即自行解体,男女双方仍与自己的配偶过夫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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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P村与农妇们聊天时,她们告诉我:在她们村里有一个湾子,这个湾里有一对“临时夫妻”,女主人公叫“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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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我访谈了梅。她40来岁,长得很标致,也许是长久没人和她聊天的缘故,我们初次见面,她的话就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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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说“我丈夫出去打工,家里有三个孩子,大女儿,二儿子,小儿子。女儿当年考上大学,没钱供她读书,当时丈夫重男轻女,想牺牲姑娘,就不准女儿读书,丈夫动员女儿出去打工,我女儿自尊心强,嘴巴比我还会说,是刀子嘴,女儿在家抗议,一个星期不吃饭,绝食,天天在家哭,最后,我心软了,支持女儿出去读书。二儿子三儿子后来也都考上大学,我在家里只种了五亩多地,现在我家最缺的就是钱,村里人都说我的孩子有出息,名声好听,可我心里滴泪。” 4 S  r' ]# Z. p5 A0 v. y

+ X/ }2 x- b5 r+ O6 F9 B" u( V2 I   “我的三个孩子还在读小学时,因为经济负担重,丈夫就到武汉去打工一直到现在。丈夫出去打工,每年腊月二十几才回,初八就走了,其余的时间都不回来,丈夫是打经济算盘,回家一趟要花路费,要掉工,一趟要损失好几百块钱。丈夫在武汉建筑工地上打工,他的主要工作是为建筑工地拉沙、拉砖、倒混凝土,今年,每个月是1100元的工资收入。我到他打工地去,看到他在工地上脸晒得像非洲人,手粗糙得像锯子,施工时包工头像吼百叉子(讨饭)似的。他每天干12个小时,天天晚上加班,住的是用三色塑料布在江堤上搭的棚子,夏天天气热,棚子里比外面温度还高,一个棚子有的住几十人,有的住一百多人,是铺挨着铺,丈夫过去总不准我去工地上看他,他是不想让我去看到他的狼狈相。丈夫今年春天狠心花280元买了个手机,结果用了300块钱的手机费,他心疼,用了半年,又250元将手机卖出去了。我去了以后,丈夫带我到旅社里去住,打工的只能住15元一晚的私人旅社,条件很差,望着男人在外打工,实在是造孽,回来后我大哭一场。”8 F6 F* e" s- h. z1 g9 C

! d, U$ ^6 h4 B8 w2 q1 w- a4 w   “我和丈夫结婚24年,总是离多聚少,夫妻生活加起来还没有人家一年过的多。丈夫常年在外,我一个妇道人家留守在家,儿女是我精神上的支柱,再苦再累我甘心情愿,但我最怕的是孤独,每天屋里走进走出就我一个人,心里总是空荡荡的,白天还好过点,一到晚上,房屋四周静的怕人,我独守着这大的空房子,睡不着觉,总是失眠,特别冬天夜长最难熬,有时头都睡扁了,越睡越新鲜,有时是睁着眼睛做梦,睡不着又不想起床。经济上我的压力也大,成天愁的是儿女的学费和生活费,在家我每天吃的菜就是白菜萝卜,一个月最多只买四元钱的豆腐或豆渣,我的衣服也都是姐妹们送的,我很悲观,总感到自己不如人,和姐妹走在一起觉得无脸见人。但我从小就爱美,出门总想光彩一点,我现在没项链、戒指,你猜我的耳环是多少钱买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四元钱买的。原来我也喜欢打牌,后来因为没钱打牌,村里其他女人都不和我玩,我也很少走人家,所以现在我很孤独很孤独。” 3 H) @. W, e" c- |4 S

+ A( _. ^, Y3 s0 x& [! o& ^    我问梅:“你有‘相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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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没从正面回答我。她歪头思忖了一会说:“女人在家种田,最大的难处是挑不动草头和不会犁田耙田,这么多年,要是身边没一个帮手,说不定我会疯掉的。我也想过离婚,与儿女们商量过,儿子说:‘你只要离婚,我就打断你的腿!’女儿说:‘你要是离婚,我就与你断绝关系!’我也实在没办法,只好就这样凑合着过吧。哎,我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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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 V7 V1 l1 Q    而村里另一对“临时夫妻”中的女主人公桂花却生活得很自在。 # M9 a: f+ C' N+ `4 ^8 a

2 K( V! N% Y! C5 M8 k3 y    桂花的丈夫长期在外打工,她和村里一个男人相好多年,只要丈夫不在家,她就公开与“相好”行影不离地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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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们告诉我:桂花的“相好”小名叫狗剩,论年龄,桂花比狗剩大,论人才,桂花人高马大,比狗剩原来的女人丑,论性格,桂花脾气暴烈,想不通狗剩咋迷上桂花,而且还死心塌地为桂花效劳?平时,狗剩帮桂花收割种地,累活重活全包了,狗剩对桂花的小孩也特别好,桂花的孩子上小学,上学放学都是狗剩接送,桂花打麻将时,狗剩就守在旁边看,夏天把饭做好递到桂花手上,生怕她饿着,冬天把烘笼捂好送到手中,生怕她冻着,桂花想吃菱角,狗剩下堰塘为她采摘,一年四季新鲜水果只要一出来,赶紧买来送给她吃。一次,狗剩骑摩托车上街,在回来的路上,突然想起桂花想吃的一种面食忘了买,便半道折回城里买。狗剩对桂花的体贴甚至让湾里其他女人看着有些眼红,她们私下议论:就是自己的男人也没那么好啊。 * \' _2 X' M; r

) u3 m- V$ b/ E! ?! \    奇怪的是,湾里人却很少在公开场合谴责桂花,有的只是在背地里讲她几句,更令人想不通的是,狗剩与桂花好,她婆婆也知道,但不敢说,因为她平常对婆婆也很孝敬。桂花在自己家里是她说了算,在丈夫族里她说话也算数,族里无论那家做红白喜事,都要与她商量。桂花在外打工的丈夫逢年过节从外面回来后,狗剩就回自己家里去住,她丈夫一走,狗剩就又住过来。桂花丈夫知道这个事后,很伤心很气恼,但不敢直接与桂花说,就找到她娘屋的亲哥哥,想叫桂花的哥哥劝说管教一下自己的妹妹,可桂花的哥哥什么话都没说,只劈头问了桂花丈夫一句话:“那个男人拆散你家庭没有?”/ P, ^+ m' d& X
   
% P4 K: J' d0 A. ^" w    几个农妇笑着对我说:“桂花可潇洒啦,外面有男人给她赚钱,屋里有男人给她干活,村里人人都晓得她和狗剩的事,但就是不敢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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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2 T" J, o3 V) V4 N- L3 n    我问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她们也说不清,只是说桂花就这独一个问题,其他么事都好,她为人好,又会做,又舍得,人情大,乐于帮助人,还讲义气,敢说公道话,敢打抱不平,别的女人不敢做的事她敢做,别的女人不敢说的话她敢说,无论叫她做么事她都能做好,所以村里的人都蛮喜欢她,就连狗剩媳妇的嫡亲妹妹也总是缠着她玩,她对村里公共事业也很热心,村干部组织村民修路、整修堰塘,她买上酒菜,下厨做饭,让村干部在她家吃饭打麻将,她去组织湾里人出工,她说话能服众,大家也都听她的,而且她家里任何时候都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这叫很多女人不能不佩服。从农妇对桂花的评价中我揣摩到:在乡村,人们的道德排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过去,人们对女人的价值评价的唯一标准是“贞节”,在传统的农村,守贞节,历来是妇女的第一操守,是做女人的根基。而现在,乡民们往往也会把是否拥有资源、热心公益事业、正直等摆在婚姻道德问题的前面,人们开始在道德排序上将贞节放到次要位次上。 & I3 x7 r1 \. D( I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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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归来,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打工潮中出现的“临时夫妻”,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婚姻形态就像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令人迷乱困惑。饮食男女,性生活,是人的本能和生理心理需求。“临时夫妻”暂时填补夫妻长期分居状态下出现的夫妻生活需求的真空地带,这种现象的存在反映了乡民婚姻生态伦理道德开始呈现多样性、复杂性和现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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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临时夫妻”这种灰色婚姻形态只是极个别极个别现象,但它向社会透出的一种信息却不可小觑:打工族夫妻长期分居问题到该引起全社会关注和解决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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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P" ^1 @  r* @1 |- }     在我的农村妇女生活状况调查中,我最感困惑的是随着打工潮的出现,反映在家庭婚恋生活中最为突出的问题是中国传统男耕女织家庭模式和生态婚姻受到挑战,首先是打工农民的夫妻分居问题。与现代化相伴的是城市化,国家在走向现代化过程中都有可能经过“男工女耕”这样一个过程:男人先转移到更优势的产业上去了,留守在家的女性填补男性在农业生产中的空缺,对这种过渡时期出现的婚姻家庭问题,要采取积极的态度去看待和解决,不可能把男人都拉回农村,比较积极和可行的办法是,流动人口输入地的城市要为以家庭为单位的非农转移提供条件,输出地的基层政府要特别要注重对妇女可行能力的培养,让有能力的家庭,夫妻双方甚至全家人都出去,让她们能够找到工作,也能立足创造自己的美好生活。解决过渡时期的夫妻分居的问题,企业也应该每年给农民工固定的带薪探亲假和休假,同时要创造条件让他们能够在城市安得了家。现在很多城市开始实行廉租房制度,有学者提出,二手房能不能够通过免税,降低房租,通过一些积极的措施来降低二手房的租金,使进城打工的农民夫妻团聚,让夫妻一起进城打工,有房子住,有工作做,这样,就不是单个的农民而是整个家庭转移到城市,而留在农村的家庭由于占有的资源增多了,就有条件来采取集约化、农场化的生产方式,男人也可以留在农村呀,这样,就不是以男女性别来分工,而是以产业来分工了,伴随着新农村建设和国家的相关惠农政策措施到位,相信过渡时期打工夫妻分居问题可望能得到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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