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澧 来源:南方周末7 \8 R; e6 Z6 b; V& J* g* _5 A% x0 f
8 ]9 N; o f& X/ G% A0 y ■颠倒黄白* r6 _( G( w% T& {8 B/ e9 K) u. k
1 O/ ]9 l, J j7 K! @0 C: a" k 课堂上,没有政治批判对象也没有政治效忠对象,只有学术研究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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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O. w4 o/ f5 m 拙文《学术与灌输》(见2008年12月25日“自由谈”)见报后,收到一些读者意见,主要说学术与政治难以分隔,在中国尤其如此。其实,拙文并没有说学术与政治无关,课堂上甚至会有非谈政治不可的时候。但是,即使必须谈政治,最好也能化为学术来谈,而不是把现实政治直接搬进课堂。' a: i1 B, {+ w" J# r: I; f1 F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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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政治的学术化,简单地讲,就是从历史、文化比较等多种角度审视某一政治现象,揭示该现象的内在复杂性。$ n$ Z. n# P }; d% c
! d2 p. d, K& K 举个“学术化”的具体例子,《礼记》“礼运”篇的“大同”章。这是儒家理想社会的经典描述,读文史哲的都可能学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F% e: Z% G# U3 n
2 i- P" i, }4 e! | 清代大儒王引之说“选贤与能之与,当作举”,并引其他古籍为证。“选贤与能”又写作“选贤举能”,这就是“选举”一词的来历。这里的“选举”,是上面的官选下面的人,但选的时候要出于“天下为公”之心———理论上,相当于现在组织部门的工作,也算源远流长。换成英文,相当于select而不是elect。# Y) y& l: J7 G6 c$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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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当今白话里,“选举”一词,含义皆为elect———然后就热闹了,现实政治几乎不可避免地要进来。有些教师痛斥西方民主是假的;也有教师会说:正如温总理所言,“科学、民主、法制、自由、人权,并非资本主义独有,而是人类历史进程中共同追求的价值观和共同创造的文明成果”,民主选举是个好东东,中国人也要用一用。前一种说法,做到大学生,至少听过三百遍;后一种说法,虽然罕见于宣传阵地,却广泛流转于其他信息渠道,学生通常也熟悉。两种说法对他们都不新鲜。, C2 u8 r# m* L$ n4 K
% P. @* S9 z4 G4 r2 G; _, S5 f6 S 但教师并不是非要为“选举”下价值判断的,他也可以给学生分析具体细节。西方媒体常说中国没有民主,但按数量,甚至按比例,中国的受选官员,大概远多于美国。因为国内一选就是选一个委员会,少的几个人,多的能有几百人。而美国的选举,或是选一个代表,然后代表在议会或某个委员会为选区民众谋利益;或是选一个头领,然后头领选贤举能,任命方方面面的主持者。这些所谓的“政治任命者”(politicalappointees),通常是相当忠于头领的,不会轻易闹别扭。+ d0 }8 z. E# x+ h4 |9 R
; d) j: ?$ M# Y) X, p" b: T' i 指出两国在“选举”这同一词汇下的区别后,教师可以进一步引导学生讨论由此带来的不同。美国的leadership训练,一是团队精神,相当于选上代表之后,如何与地位平等的其他代表合作;二是主动精神,相当于选上首领之后,如何带动那些被自己挑出来办事的下属。而在中国,按毛泽东关于当好党委书记的指示,一把手要学会“弹钢琴”,要团结党委一班人,要克服派性和山头主义———因为选出的委员会里可能有上级派下来加强领导的副职,或上届班子留下来的老委员,或对书记不满的部分群众选进来的新委员,他们不一定那么买书记的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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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出选举结果之不同后,可以继续讨论两种方式的优缺点。美国选头领的方式比较有效率。而那位向中央上书说“农民真苦”的李昌平,当年可谓尚方宝剑在手,七位政治局常委都作了批示,要求省里县里支持他的改革。但他只是个选出来的镇委书记,管电管水的部门头儿都不是他挑的,不给钱根本调不动。李昌平宏图无法施展,最后走人了事。选头领方式的缺点,当然是容易结帮营私。美国也有这问题,但他们选举文化深厚,大不了几年后选民把营私者选下来。7 D v6 e# O5 y" k8 A7 a
! e% ?( `8 X, L) q: l/ V4 \/ k/ w 国内这样在基层选委员会,如果只是管管私事冲突,应该还是有效的;但要改变面貌扩大建设,就比较难。难怪苏联在斯大林时期,经济上实行厂长负责制。但在中国,苏联的作法曾经被批判为不讲政治的“修正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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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O) C8 T) B" K4 i J, E 上面讨论的细节问题,并不犯忌,教师甚至可以全盘引用《人民日报》的资料。而且全部讨论可以放在研究儒家理想社会的框架里。愚意以为,这样“学术化”之后,学生倒是可以学到一些新鲜想法,有助于他们今后进入社会。# o8 m f# ?. c1 o+ R- ?& N) r% r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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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上,没有政治批判对象也没有政治效忠对象,只有学术研究对象。如果学生学会了学术性的分析方法,见到大名词,就钻到下面去分析这一概念在具体时空的具体细节,你不用向他们灌输也不必担忧他们被人灌输,放心让学生自己折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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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为旅美学者)0 @9 F Q, Y# L7 o'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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