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导知识之 岁末年初话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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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我在深圳盘桓一月有余,空闲时间里会有些朋友来访。他们大多在社工机构或公益组织任职,大多曾与我有过或长或短的师生缘分。因此聊起天来无拘无束、坦诚相对。很多人告诉我,身边某个好友年前离职了,其实他/她是很爱社工这一行的,走的时候很伤心......也有人告诉我,拿完年终奖金或者休完年假,就准备向机构递交离职申请了......当谈到“离职”这个话题的时候,似乎每个已经离职或者想要离职的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甚至是一本小说。 我知道各地社工的流失率都不低。以我曾经服务的上海“自强”和“阳光”两大社团为例,成立6年多来每年都有一批优秀社工人才流失,让人感到非常惋惜和无奈。根据我三年前做的访谈和问卷调查,有几个常见的影响离职的因素,诸如“工作压力使人疲于应付”、“现实工作条件让人产生不满情绪”、“超负荷的工作量和额外的工作任务”、“多重角色之间的冲突使人无所适从”、“付出得不到合理回报”等。近几年来,总结一线社工离职的原因,大家谈论最多的恐怕是三个字——“没奔头”。 其实,社工流失率高并不是咱们独有的。服务于香港社福机构的社工在过去几年间的流失率也高达16%左右。以社工行业最发达的美国为例,平均一个从业者的工作寿命也仅是五年左右。我觉得,对于社工流失率高这个现象,可以分成三个方面去考量。 首先,社工行业不仅是个比较崇高的行当,也确实是个锻炼人才和培育人才的好地方。如果能把各种各样“人”的问题、社会生态系统的问题都理得妥妥当当、做得顺顺利利,那么如果他/她从事其他相关领域,估计也很有用武之地。有人说,奥巴马的三年社会服务经验对他后来当上美国总统是有帮助的。究竟是不是,我不清楚。但是在很多国家和地区,社工行业经常会向其他行业输送不少优秀人才,这应该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或许亦是社工这个行当为社会做出的另一贡献。 其次,与其他行业一样,社工从业人员的职业认同也可简单分成两种:一种是“不想做这个工作,而不得不做”;另一种是“想做这个工作,并且做了”。可想而知,持这两种态度者所体现出的工作质素也是不尽相同的。导致前一种态度的,往往有各式各样的原因。比如他们可能觉得自己没有选择,所以不得不做,因为这个工作毕竟能供给其职业期待的底限。但是,只要留住其任职的底限一旦消失,他们会很快离开工作。通常持这种态度的员工,工作质素和成效也好不到哪去。因为,从事社会工作实践很多时候是个“良心活”,服务他人的工作是很难用极其精确的科学计量来考核绩效的。记得曾经有位不满于周遭几个不思进取同事的社工,说过这样的比喻:“工作就像一个无底洞,我放了很多东西,看不出来;人家什么东西都没放,甚至做了点假,也看不出来。表面看起来,他的工作成效和我的一模一样......唉,只有天知道”。我觉得,那些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人,还是走得好。要是最后还不走,很可能成为滥竽充数混日子的人,还容易造成周围同事和服务对象困扰的来源。从制度上讲,这种占着位子不努力,想做的人又进不来的情况,是该从考核和评估角度去加以控制的。 第三点,也是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主管部门和业内人士确实该好好研究、反思那些由于感觉“没奔头”而造成优秀社工离职的问题。通常绝大多数社工从业者都有着比较强烈的社会公义感,他们才会投入这个行业。但是目前这个行业并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同。很多人自己很想做社工、对这个工作有很强的归属感,他们在不受重视甚至不受尊重的处境里,陪伴、扶助弱势社群。他们要去帮助他人,就必须输出能量,但是自己却得不到持续的能量输入和全面滋养。此种内外交困的情境,确实很耗能;做一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红烛,实在很辛苦。 听着一个个不舍却无奈离去的故事,我真的很希望这些可爱的朋友能够继续将这条路走下去。可是,我自己却还有另外一种担心:作为同路人,我担心撑不下去的不只是他们,我自己的梦想是不是最终也会在这个过程里无疾而终。 记得多年前,在修习社会工作硕士的第一堂课上,有个其貌不扬的外籍资深社工给我们讲“Introduction to Social Work”。一开场,他就跟我们分享了社工领域的普遍状况,如社工工资不会很高、工作时间很长、责任很重等。讲到这样的情形经常导致社工的流动性很高,经常让优秀且有能力,但又负担现实经济重任的人不得不另谋高就。经过大学甚至研究生的专业训练,具备知识技能却不能学以致用的人,全世界都不少。那堂课上,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告诫我们,做社工会很“苦”,因为从事这个行当“没有钱(指收入不高)”也“没有感情(指必须恪守伦理界限)”。后来,我们逐步切身体会到,做社工确实很辛苦。在陪伴服务对象的过程中,我们会非常投入,不论情感支持、社会资源的整合连结还是家庭关系的梳理,我们都会竭尽所能地为他/她想方设法。慢慢地,我们发现自己虽然不是超男、超女,但却要去帮助那么多困难的服务对象、面对那么多复杂的社会问题。我们承担的工作压力很大、情绪损耗更不小,真的是不投入工作不行,过分投入工作也不行。几年以后,或许会觉得自己像一头骆驼,再多一根稻草就可能会把自己压死。虽说好的社工或多或少都该具有点理想主义色彩。但是,不少人却做了一回唐吉珂德,穿着破盔甲,挎着瘦马,到处找人打仗,结果兜了一圈,无功而返,只得告老还乡,种菜养花。现实中,当不少人发现自己失去继续奋战的勇气和能力之后,只能很痛苦、很遗憾地放下理想,黯然离开这个领域。有的说,“我去补充知识,加油充电,争取重返战场”;有的说“我去赚点钱,再回来的时候就不再为钱发愁了”。也有很多优秀的社工,因为情绪损耗太深太重、或由于期望和现实差距太大、太让人失望,就再也回不来了。 自我觉察是助人工作中十分重要的元素。社会工作者借着自我觉察的提升,得以更清楚地看到家庭、社会与文化等因素在自己身上所造成的影响,对于自己之所以成为今天的自己有更多了解。自我觉察也包括探索“我”与“工作”的关系。在真诚地帮助他人之余,我们需要颇有智慧地接纳自己是个普通人,把自己看得更加清楚适度,得以了解自己在助人工作中的定位,明确自己的资源与限制,进而发挥应有的角色与功能。 另外,还要提醒朋友们多点自我照顾。从不同层面汲取工作和生活所需的养料,不要指望自己做“蜡炬成灰泪始干”式的悲情人物。让我们花多点时间,让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得到呵护和滋养;阶段性地总结和调整自己与工作的关系;当感觉想要“吐吐苦水”的时候,就找督导或同事谈谈;志趣相投的伙伴还可以组织成长型同工小组,彼此扶持相互鼓励。 一位在深圳工作两年的朋友最后问我,“你说按我现在的工资,什么时候可以在深圳有房子啊。”我开玩笑地问道,“难道你现在是露宿街头?”当然我其实是很明白,他指的是何时拥有自己的房产。我对他说,这个问题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你选择了从事社工造成的,而是中国大陆的年轻人面对的普遍性难题。因此我们不该把社会问题归因给社工行业。对于这样制度困境,很多时候我们实在无能力为。但是,并不是说没有任何主观努力的可能。比如,我们可以尝试调整下自己的认知,改变以往对“拥有”的定义和看法,让自己的有限资源使用更为合理等,最大程度上提高生活质量。 近期一些地方政府出台了关于社工从业者晋升机制的政策法规,对职称和工资上调有了明确的指引。那么,在这种“有奔头”的形势下,如何将个人的生涯规划契合行业发展的机遇,是当务之急要做的功课。 我们依然还可以选择。你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短暂或者永久地离开这个行业。留下的,可以安贫乐道地享受社工人的工作与生活,珍惜所拥有的,不再怨天尤人;离开的,能在其他领域好好发展,未来仍然可以继续关注、支持社工行业的发展。 ( e0 b$ I7 R&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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