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不代表「第二性」意义上的女人。
# r' e! L) H6 L: U每个女人与每个男人都是亚当;每个男人与每个女人都是夏娃。 * A* V8 e4 k, X8 t& j. o
每个女人都在亚当「里」犯罪,每个男人都在夏娃「里」被诱惑。6 J5 O: @. R+ j# f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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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R0 ^. t4 r依循启蒙运动追求理想人性与社会之精神,女性主义以浓烈的性别差异意识为起点,对女人既有之存在实况展开多面反省与批判,矛头当然一直都对准男人及其一切文化建构;男人史无前例并赤裸裸地被置于女人之前,成为女人检验、透视、控诉、抗争的对象。F. Schiller所谓「世界历史即是世界审判」,女性主义者显然已先实践这个命题的半面意义了;说女性主义正掀起一场男人史(history)的总清算,当非言过其实。, Z$ _1 L5 |- D9 i3 G8 t$ g
女性主义简述* v. w# e4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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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作为一种觉醒,十八、十九世纪的自由女性主义(liberal feminism)首先惊觉男人向来并不把女人当「人」看。男人以具有道德尊严并能理性思考的理性存有者自居,因而能适任各种社会职务,但却视女人为服务男人的次等存在,只能做做家事及不用大脑的工作。然而,Mary Wallstonecraft等女性主义者则辩称,女人可不是男人的玩物,女人与男人一样具备人所当有的一切特质。女人之被男人视为如此,乃是男人使之如此。只要在教育、政治、经济上享有与男人相同的待遇与权利(力),女人岂会不如男人?康德说人不只是工具,更是目的自身,这里的「人」当然也包括女人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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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L3 |9 ]7 K' S2.但女人为何沦为男人之附属品?恩格斯(F. Engels)在其《家庭、私有财产与国家之起源》(The Origin of the Family, Private Property and the State)里帮女人诉说了不少委屈。恩格斯说,男人为了其私有财产之故发明了一夫一妻婚姻制度,历史于是从「人人可为我夫」的一女对多男的母系体制变革为「唯我是妳夫」的一女对一男的父系体制。在此体制下,男人供给女人生存所需,但女人则须只为丈夫存活、只为丈夫生育;结果,女人沦为替男人延续其私有财产的劳动/生殖工具,因而作为男人妻子的女人实无异于高级娼妓,甚至更差,后者尚享有「按件计酬」的劳动自由,而前者根本就是「就此让渡」的终身奴隶。这种共产主义式的女人沦落史结合马克思那套经济社会理论,被许多女性主义者发展为马克思式的女性主义(Marxist feminism)。在她们看来,女性原来在父权体制与资本主义生产模式之下,被男人牢牢地套牢,成为比工人更为根本的另类受压迫阶级;换言之,以男女性别差异为基础的劳力分工乃是早于资本家与工人之划分的阶级原型,基进女性主义者Shulamith Firestone就这么认为。如此,女人必须对抗父权体制与资本主义,因为这都是男人用以宰制、异化女人的巨大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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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男人对女人的操控不唯外铄其意识形态,也内铄其心理机制。女性主义者在集体女性历史上溯源女性异化的源头,也在个别成长历史上追索其意识扭曲的形成。在此,女性主义者不只探究女人意识形成中男人介入的轨迹,也要拆穿男性学者解读女人之生理、性、心理的学说偏见,像佛洛伊德的「伊底帕斯情结」、「阳具妒羡」(penis envy)或拉冈(Jacques Lacan)的「镜像论」等男性中心的心理分析论点,都是心理分析女性主义(psychoanalytic feminism)努力拆解的偏说。即便有分歧,像Julia Kristeva之别于Luce Irigaray,但她们都批判地重新理解女性心理,宣称女人的性、身体、意识、心理情态等等都不是男性的退化变形,而是独特甚而比男性更原初的自立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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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 G8 i- T6 l' [9 Y% Z b: a+ O4.然而,在一位女性哲学家看来,女人之不如男人,女人之沦为次等存在,以致女人之钦羡男人,乃由于男人在父权体制之下享有女人所没有的各种权力与实现自我之优势条件所致。而这一切不平等之根源又出于女人被视为「它者」(autre),这是沙特的情人西蒙波娃(Simone de Beauvoir)的观点。按波娃(引自沙特?)的哲学,它者是没有自我意识、没有自由、无能于抉择之客体(沙特称为 " en-soi "「在其自我」之存有它的 本质已被它的存在所决定,没有其它可能性了;此相对于" pour-soi "「对其自我」之存有 它的本质不受其存在决定,而是由其自由创造所致,故为充满可能性之存有,所谓「存在先于本质」即指此而言),这种「东西」是没有创造性、未来可能性的次级存有。既然要自由、要自我实现,因而为男人妻、为子女母就都是要女人命的捆绑与箝制,于是婚姻、怀孕生子都是陷女人于万劫不复的可恶事体。瞧!她与沙特,是情侣,是性伴侣,却没有婚姻,也没有孩子,可谓知行合一。这即是以《第二性》(Le Deuxi鋗e Sex)引出基进女性主义(radical feminism)流派的存在女性主义(existential feminism)。 " Q+ m2 m0 O/ V& I3 w% _' P8 e
2 X# r- a" _% V# H$ z5.女人之命运如若波娃在《第二性》里的分析,那么女人受男人宰制乃是全方位的,无论政治、经济、伦理风尚、意识形态、心理机制乃至身体,都渗透着男人将女人贬抑为「它者」的权力痕迹。总之,女人之不成人形,女人之扭曲变形,都是男人压迫所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女人的头号敌人正是男人。这股男人憎恨终于在基进女性主义者身上完全爆开,难以收拾。 * j) J4 s# X) }, v
$ P) w# m, h# c正如Alison M. Jaggar与Paula S. Rothenberg所言,激进女性主义者认为女性之受压迫乃是最根本、最彻底、最凄惨之压迫形式,亦即性别压迫是一切压迫之母;换言之,女人之受压迫,就在于她是女性,或说,男人界定中的女性。因而要从中解放,根本之道就是不再作男人眼中的女人;而关键就是各项(男人眼中)「性」观念与行动之变革。S. Firestone就认为,要去除性别阶级就需去除性别差异及其带来的各种功能,如生殖。她主张藉由先进科技来一场彻底的生物革命,将男女生理差异所导致的社会分别全然取消,以进入一阴阳同体的乌托邦(androgynous utopia)里,正如Marge Piercy在其《时间边缘上的女人》(Woman on the Edge of Time)这本科幻小说里所虚构的社会。各式避孕法、结扎、堕胎、人工受精、试管受精、胚胎移植、代孕母及其相关业务等都是女人迈向解放的佳径(否则怀孕生子就像" shitting a pumpkin "「拉一颗南瓜」,Firestone说的,何其难堪)。男人发明科技,女人利用科技为了反挫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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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既然要颠覆父权社会中的男女性别意识,那么男女恋情就不再是唯一合法的恋情,甚至等而下之,是男性操控下的恋情。要完全不受制于男人,就不要与男人有任何纠葛,所以女同性恋理当就是女人唯一可取的恋情。于是,Charlotte Bunch说女异性恋者是不完全合格的女性主义者,而Ti-Grace Atkinson则干脆主张「女性主义为理论,女同性恋主义是实践」;如此一来,女同性恋者才是真正独立于男人之外的女人;不,再基进一点,Monique Wittig说「女同性恋者非女人」,因为「女人」是男人使用的词,而真正的女人可不是男人所说所想的那么一回事。 9 g3 N. `* Q0 t$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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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基进女性主义不放过男人,也不会放过那位男性的「父上帝」(God the Father),于是将地上的不满延伸到天上去;Mary Daly的《超越父上帝》(Beyond God the Father)即要把女人从基督教这个压迫女性的宗教中拉出,免于这位男性独一神祇之压迫。女性主义走至基进这一步可谓心花怒放,其愤恨与情欲由此一泄千里,无所遮拦,女人终于可以畅快地做个女人了没有男人真好! , u. E5 z1 X; }& v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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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简诘 F" f5 `2 [4 y4 f, t* H
; f' ~" W: A3 Y6 M: v- q无论如何,女性主义作为一种当代文化风潮或思想运动,正是延续着启蒙运动追求人性尊严与平等、社会之开明与理想的批判传统。确实,女性主义思潮百花齐放,以各种角度揭露并批判了既有社会的种种问题、男人的种种不是,有理性的男人实无法也不应相应不理。但正因为我们视之为批判性论述,故理性的诘难当是响应女性主义的合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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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R J+ |% a) J1.康德说得是,理性不受贿赂。女性主义固然为女人说话,但不是所有女人都同意女性主义,也不是所有女性主义者都簇拥相同「主义」,「女人皆如此」、「男人皆如彼」这种全称肯定命题已为女性主义本身之多元流派现象所否定。所有男人都压迫女人?所有女人都受压迫?只有男人压迫女人,而没有女人压迫女人或女人压迫男人?女人怀孕生子如此可鄙无价值?除非不生不育,否则女人总是次等存在?所有家庭皆是男人压迫女人的场域,而不是女人可安息休憩之所?唯有女人能真爱女人?只有女人的世界才是理想的世界?这些问题无法遽下是否,女性主义者也彼此争论不休,各说各话。这当然意味女性主义富思辩、理性的面向,但不也同时表示女人之间也未必那么和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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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果男人是女人问题的根源,那么男人也必然是男人问题的根源;女人出了问题,男人无法置身事外,正如佛洛姆(Erich Fromm)所言,扭曲人者自己亦必扭曲。但把「人」的问题化约为「男人」的问题,这有何根据?「性」决定一切?从男性到男人,到男人行径,到父权社会,到人类文化,这是一系列的线性因果决定?果然如此,则女人再努力还是命定为男人的奴隶(诚如女性主义者所言),因为「性」已决定如此。然而,除非女人不是人,女人没有自我、没有自由,否则女性主义者实不当把女人的苦难与过错皆归诸男人。况且承认能为恶、也为恶、曾为恶,有时更能反证自己是一自由的存有;而自言无辜清白,则反而可能是一种道德上的懦弱。基进女性主义者毫无保留地颂扬女性之姊妹情谊(sisiterhood),把男人视同恶魔,难道不是一种盲目的自恋吗? & ]1 K+ Z; c! Z: S* B7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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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多女性主义者将既有的文化(诸如语言、哲学、文学、科学、伦理、经济模式、社会制度、国家组织、宗教等等)视为男人的建构发明,因而无普遍性与客观价值。这显然是极粗糙的论断。要控告男人不见得要取消男人的成就,况且一个男人的文化成品(work)与其「男性」并非全然相干。欧几里德及其几何学、亚里士多德及其逻辑学、牛顿及其物理学等,这些男人与他们所发现的学说原理并无真理上的相干性;「A不能同时是A又是非A」这干「男性」何事?谦卑、仁爱、饶恕、和平、公义这些德性难道也都因出于男人即成了虚假说辞?学效耶稣基督怜悯爱人的Mother Teresa也是父权社会的产物?而使女性主义者能畅所欲言的民主体制及其基本理念不也是近代欧洲男人所戮力建立的吗?至于基进女性主义者想赖以升进的科技不也大抵出自男人之手?女性主义者实须辨明「男人的(所思、所说、所做)」与「男人」有一基本区别,即便后者为恶也未必表示前者为非,否则女性主义难保不流为浮躁的女性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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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0 a% @. U" d! x, k4.权力意识当然是女性主义的起点与基本诉求 控诉男人之专权与女人之无权。然而这种男有权女无权的权力二元论终究是一种混漫的说法,连有反省力的女性主义者也不敢苟同。Jean B. Elshtain就对「男人操控女人,女人服务男人」这种论调深不以为然,A. M. Jaggar也认为压迫并非都循着「男压迫女」方式进行,果如此则女人根本无翻身的机会;又如兴大外文系教授邱贵芬所言,第三世界或第一世界之非白人的「后殖民女性主义」也反对唯父权压迫这种化约的性权力论述,反而女人需要与男人连手对抗共同阶级、族群、殖民体制的压迫。其实,权力来自各处,它没有一定的流向与去处,就算表面上男人掌权,这也不表示女人沾不上权力边,差别可能只在于运作方式不同而已,况且历史事实是女人并非全无权力。女性主义禁得起权力溯源学的考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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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3 K. Q8 U e- g9 V; S5.若关联于近代主体哲学传统,我们可说女性主义正是女人追求自身之主体性的运动:女人与男人一样是主体而非客体。但主体并非主观。近代哲学所谓的主体蕴含着个人独立自存之价值与尊严的肯定,不但与客观性不相悖,乃至必须具有客观特质,如此方能在分殊中保有统一性,而不致流散为混乱。现代(modern)社会固然有种种问题,但是否就因而要将这种重视普遍客观的精神拆解成主观相对之碎片?将一切文化内涵贬抑为纯人为之偶然建构,只具相对意义而无客观性?其实,女性主义不必然要以文化建构论为预设。现象显示,文化建构论(一切文化内涵都是不同文化族群的偶然发明)的下一步就是各式各样文化相对主义(任何判断都只是不同文化的表现),然后一滑转就是知识无政府主义(没有客观的知识原则或判准),再一滑转就是道德虚无主义(无所谓道德不道德)。思想至此,实无道理可言。不幸的是,今日许多与「性」字有关的学说研究处处弥漫着建构论调,加上以瓦解一切真理规范为乐的后现代主义的推波助澜,真叫我们疑惑还有什么是固定不变而可坚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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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女性主义无法自外于理性的检测,合理的论述、美善的社会依然是女性主义者们在理论与实践上追求的目标,为此,女性主义不得不将自身提升至超越男女的普遍层面(如某些优异女性主义者所为的)。一个理性的男人绝不会因Hannah Arendt是女人而不屑她的政治哲学,不会因为李清照是女人而否定其诗词成就,不会因为Mother Teresa是修女而不崇敬其圣人德行。女性主义应多与男人谈论「人的」问题而不只是「男人或女人的」问题。 # j! |1 G# p6 M)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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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女性主义之偏斜% Q: o, [" Q k1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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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读女性主义导论性书籍一二,即知西方女性主义之理论流派十分多元丰富,论点相互平衡。而台湾藉由些许外文系女教师、报章杂志女记者、妇运人士之鼓吹引介,女性主义亦成为此地显学之一。台湾社会各种扭曲变形,皆在这些新锐的女性观点剖析下一一现形,形成一股批判台湾男性之恶的正面风潮。不仅如此,尚有女性(主义)学者将台湾女性的主体性涵括于台湾主体性之关心内(如邱贵芬),展现一种女性的广阔国族情怀。 - `/ t' {3 q; k9 B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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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幸的是,最惹人注意、最诱人的还是某些基进女性主义情欲解放论述。此说极力鼓吹女人的情欲解放,女人性欲望的满足成了她们最关注的焦点;她们一路讲下来,最后要说的无非就是「豪爽女人」可以自由性交;女性主义一坠而为「交配主义」。趋势愈来愈明显,为了满足性欲,她们认为性对象并非那么重要,于是各种恋情、性关系都具有相同价值,只要能让女人「豪爽」就好。不错,许多台湾男人确实极为丑恶可鄙,除性之外,别无所知。但这些可悲的台湾激进女性主义之追随者们,竟然也要效法此类男人,有样学样,终日所言竟是性交之事。这是女人的福音吗?是台湾女人成就其主体性与尊严的办法吗?有知之女士不可不察。 6 ^3 N" {* K( Y* c; |
% l" d' W' a2 ?2 F1 w& Z男女一体:盼望或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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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自古男女就已分立,两性一向明争暗斗。《圣经》说:「男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连合,二人成为一体」(创2:24),谁实现过这理想?不,男女一体原非事实,而是一项应许,是终末的盼望。男人当告白其过往之恶,但女人也无权以控告者自居而为罪恶之外例。象征地说,我们都是亚当,也都是夏娃;无先后之别,无轻重之分,男女都被圈在恶里。女人渴望自由,男人不渴望吗?女人痛恨男人,男人不痛恨女人吗?然而,除非男女共同懊悔其罪,共同盼望复和,否则history也好herstory也罢,「历史」将是男女永恒的刑场,而「二人成为一体」也终是永恒的伤感! , ?& y7 `2 A; v& p) D
, {0 C$ x l- U) b1 r(作者为台湾文化大学哲学研究所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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