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lingche 发表于 2009-11-7 20:31

倪顺义——我拿什么拯救你

今天,我从罗湖区法院办完事,经过一报刊亭,看到《南方都市报》头版头条新闻:“深圳社保局血案-欲提前退休不成,五旬男锤砸社保局女副科长”。心中一动,刚好我办了二件“提前退休”的案件,便买了一份。谁知一看,大吃一惊,这新闻中男当事人倪顺义便是我法律援助案件中的当事人。我没有看完全部新闻,便已经有一种感觉,倪顺义的失控怒火完全是被这个所谓“正义”社会的逼出来的,因为我知道倪顺义现在已经完全陷入困境,失去了生活希望的他,竟然会拿着锤子、菜刀去社保局,去寻求他的希望。    我是在倪顺义行政复议后接手此案的,综合材料及倪顺义的陈述,我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
    倪顺义是在1971年12月在国营792矿参加工作,792矿生产铀矿的军工企业,以前属于国防科工委、二机部,后改属于核工业部,他在单位从事对铀矿生产设备的机修车工工作。1985年调入深圳市工业公司,1995年失业,2003年再就业,2008年再失业,2009年到了55岁,因为其工种属于提前退休特殊工种,便申请提前退休。在福田区社保局初审已经通过,后来去市社保局办理时,倪顺义去办理时,办事的一个小姑娘首先说他是“车工”,而提前退休特殊工种目录上写的是“车工铣工”,工种不同,他同办事员解释“车工铣工”是二个工种,车工是其中一个工种,二人发生小小争执,后来事情反映来了养老处领导那里,被“工作认真”的领导发现了问题:他的原始档案中只记载了“792矿”机修车间车工,而没有记载成文件上的“铀金属机械加工车工”,他跟社保局反映当时因为是军工保密单位,不可能写得很详细,尤其不能写“铀”之类的字眼,但意见没被采纳。因而倪顺义被理所当然地、理直气壮地不予提前退休。倪顺民义无奈,只好走复议之路,在他心中,政府是一个为民的政府。然而,深圳市政府复议机关同样让倪顺义看不到希望,市政府维持了市社保局的行政行为。拿到《行政复议决定书》后,倪顺义上了一趟北京,找了劳动保障部的相关部门,上面部门说“这是瞎搞,但现在已经复议了,只能去法院起诉了”。
    走投无路的倪顺义找到了市法律援助处,请求援助。深圳市法律援助处指派我担任其律师。起诉到法院后,福田区法院对此案并没有在审限内如期结案,延期三个月,当时让我和倪顺义都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因为行政案件如果延期的话,证明此案需要慎重考虑,我们胜诉的机遇很大。当时主审法官也是讲本案需要慎重考虑。然而,延期没有几天,判决很快下来,判决让我们大失所望:维持具体行政行为。拿到判决书后,我和倪顺义见了一面,并一起到法律援助处,申请上诉法律援助。
    之前我已经知道,倪顺义有太多不幸,失业在家,二个小孩要读书,生活非常困难。现在因为在办理提前退休,他的社保停了,医疗保险没有交纳,自己得了大病却不敢去治疗,因为医疗保险停了,也不是自己不交纳医疗保险,而是社会保不让交,理由很奇怪:电脑上显示“正在办理退休”,不予交纳。怪事就这样发生深圳社保局身上,一方面不给人家办理提前退休,一方面却以人家在办理退休为由不让交纳医疗保险。也不知深圳市社保局与倪顺义有什么过去的坎?倪顺义跟我说起这些事时,每次都是悲痛欲绝。
    纵观整个事情经过,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是我们政府部门“官本位、教条主义、机械主义”所致。深圳市保局一向有玩文字游戏的爱好。比如我另外一个当事人档案里记载是“油漆工”,而文件上规定的是“喷漆工”,就不给我当事人提前退休,谁都知道,油漆工是有毒有害工种,而喷漆只是油漆的一种形式而已,但社保局就是不认可。按这个逻辑,教师与老师是不是二个不同职业?医生与医师也是不同职业?就算社保局草率,那么作为其复议机关的深圳市政府,在这样的事情上不应该同样草率,按理,倪顺义这样从核工业部单位退休的职工,涉及到以前的国家政策及军工保密等各方面遗留问题,应该慎重从事,最起码,对于这类问题可以去函核工业集团核实,或去函劳动保障部如何解决此类问题。但,复议部门就像一个夜郎,自大的无已复加,生硬地将倪顺义挡在退休门外。至于法院,我们把它当作最后一根稻草。其实,每个法律人都明白,在行政案件这方面,法院已经沦为政府的“傀儡”。但这是当事人最后的救济途径,只能最后一捕。
    事情已经发生,时光无法倒流,记得我当时拿到判决书后,跟倪顺义谈过,一是要上诉,二是到广东社保厅去反映下情况,看能否有所改变?或去政法委找找相关领导反映情况。然而,倪顺义把最后希望放在社保局养老处的人身上,在屡次遭受冷落后,在失去对生活所有希望后,终于,倪顺义抡起了锤子,砸向了让他愤怒的人,也砸碎了自己所有的希望。
    我很痛心,发自内心的痛。对于倪顺义来说,他的身体已经遭受非常人的痛,在铀矿单位上班,辐射极大。我在网上查资料,792矿方圆五十里的生物都因辐射变异,生产轴矿的设备在停产必须深埋十米以下才能阻档辐射。他本人离开单位三年后结婚,小孩却因为父亲受辐射关系生出来就没头发。只要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铀矿的辐射是何等的大,但偏偏我们政府的人不知道或装作不知道。我是从国有企业出来的,我知道国有企事业职工很苦,尤其是以前“大三线”“小三线”兵工企业的职工更苦。倪顺义不仅是身体的痛苦,更是心灵的痛苦。现在的倪顺义也许已经在看守所了,不知他面对冰冷的墙避,有没有想到已经离他而去的妻子,还有那二个未成年的小孩。也许,他这一锤,把自己解脱了,彻底解脱了,剩下的事就交给相关部门处理。这样,总比自己入天无路、入地无门好。
    现在,我只能默默地祈祷,那个受伤的女科长是轻微伤,这样,倪顺义才能在十五天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看出所,看到这片蓝天,也许,还能看到政府为他改变了一些什么...。
    我想起了鲁迅的呐喊,但我无法去呐喊,我无法去拯救倪顺义,但我相信,我们的政府能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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